饿得快（30）
就当我是你身上长的蘑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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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生死相依（最终章）
被王源拉着泡了整整一周剧院的王俊凯总是失眠。
谁让他不是在去剧院的路上，就是在可以睡得很香的剧院椅子上。
凌晨三点，男人躺在床上干瞪眼。
狐狸在睡前洗热水澡时太惬意了，化成原形就没再变回来，像长了白毛的枕头一样被王俊凯抱着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男人持续着辗转反侧，王源觉得头晕。
胸前的重量突然变大，王俊凯被压得闷咳一声。换成人形的王源赶忙从他身上爬下来，伸手替他揉胸口。
“明天没新剧上映，我喜欢的那个连看三天也够了，你就安心睡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问王源不去剧院那要怎么安排，男人就陷入了睡眠。
后来他们去看了四万两千年前的一头长毛象，王俊凯见王源透过玻璃盯着象一动不动，就说，
“它比我想象中要小很多啊。这个房间里估计他年龄最大，你排第二。”
王源完全没捧场这个拙劣的笑话，不愿把眼神从象身上转移给男人半分。
“你盯了这么久，看什么呢？”在一个展柜前站的时间太长，男人有些无聊了。
“历史的痕迹和生命的肃穆。”
王俊凯看狐狸说这话时表情认真严肃，没有逗他的意思，眼角和嘴角就一同抽抽起来了。
他们总是在路上。
有时候两个人钻进巴黎的一家童装店，晕着头替千玺的女儿挑裙子，最后被店员忽悠着一买十几条，还混进去一个露背装，千玺看到后气得不轻。
有时候两个人坐着吉普车在非洲大草原上奔腾，王源隔着观光车的栏杆和一头狮子大眼瞪大眼——
狮子看着王源的小脑袋，喉腔传来吞咽的声响，它把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王源也嗅了嗅，朝着狮子咽口水，肚子传来熟悉的【咕呜】声响。
狮子不知道是被味道震惊了，还是被王源肚鸣声吓住了，鬃毛直立起来，然后撒开腿跑走了。
王俊凯叹口气，有些无奈的从背包里拿出肉脯递给狐狸。开车的导游自那之后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这个白净的中国少年，好几次差点把车开到枯树丛里。
有时候两个人跟船出海，很久才能靠港停泊。王俊凯经常是一觉睡到自然醒，走到甲板上，看王源坐在船头抱着素描本画画。
天蓝得极淡，几丝云悠悠哉哉悬挂着，少年的亚麻白衬衣被海风吹得鼓起来，额前发丝向后倒，露出他完整的侧脸线条。
在这样的时刻，男人总会生出一种感恩之情。
过多的辛与不幸，都容易让人信奉上神祗。
在这样的画面里，男人会怀疑真有“老天”这种存在。
当一个清晨过于美好时，你往往能体会到一种狂喜过后的餍足。
这餍足太饱满，像是天赐。
他微笑着走近王源，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看他正在涂涂抹抹的手，以及。。。
素描纸上的鸡翅拉面烤乳猪红烧肉板栗牛肉蛋挞芝士蛋糕布朗尼提拉米苏蛋卷儿冰淇淋。
惟妙惟肖，神韵俱佳。
那个香草棉花糖一样轻盈美好的、带着海风味儿的清晨，就这么死在了狐妖的吞口水声中。
还有一次，他们在越南的一座庙宇里偶遇了易楠。晨钟暮鼓，香烟缭绕，易楠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披着僧袍出场了。
差点没把王俊凯吓疯。
他脑中幻想出无数个千总暴跳如雷然后悔恨莫及痛哭流涕，最后也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的画面，一身凉汗。
接着易楠从宽大的袖口拿出最新款手机，“这么巧遇到你们，来来来合照一张发Ins。”
同样身为搞艺术的，玩音乐的王俊凯无法理解拍照片儿的易楠为什么要这样体验生活。
可不管在哪儿，每年正月初十，两人总会返回重庆。
有时候千玺也会赶过去一起祭拜，顺便和兄弟聚聚。
后来更多的是两人完事后跑去北京，看望易父易母，逗弄易家小妹。
小姑娘打小就机灵得吓人。
从不在爷爷奶奶面前提母亲很少回家的事，甚至还会在老人问起妻子的缺席时，帮千玺编借口。
“我妈妈今天单位组织郊游啦。”
“妈妈一个朋友生病了，她去看望。”
“妈妈的姑姑，我的。。。呃。。。。姑婆？住院需要人照看。”
“妈妈今天好像肚子不舒服，躺在家休息呢。”
“诶呀光问妈妈在哪儿，你们俩是不是都不爱我啦？”
易烊千玺一度十分担忧，怕孩子早熟下掩盖着童年阴影，堆出病灶危害心理健康。
结果看到她和王源一见面就抢电视，为了看海绵宝宝还是熊出没互相生闷气时，就立刻放下心来，倒是开始替王俊凯捏把汗。
就这么绕着地球兜兜转转，从沙漠出来，去临边县城的理发店恢复人样时，王俊凯对着镜子看到了自己的几根白发。
不多。可的确存在着。或许是沙漠的烈阳将他皮肤晒黑了，更衬出白色的明显，那一刻他觉得扎眼。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过了四十。
这十几年，尽管王源都会在9月21号想办法找来一个厨房，做上一餐饭庆生，可王俊凯有意不去数那是第几个生日。
时间久了，他还真能忘记自己的年岁。
日子过得太幸福，难免醉人，忘记今夕何夕也情有可原。
每早睁眼都是王源年轻无瑕的脸庞，让他不知不觉间也把自己当成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毕竟，日出日落，醒来睡去，他瞳孔里满满都是一个永远年轻的少年。
而此刻，在沙漠边缘的一家理发店里，他看着那几根白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年龄。
“源源，”通过镜子看向坐在身边的狐妖，他从不需要剃须剪发，更不需要承载眼角的褶皱或鬓间的银丝，
“漂泊了这么久，找个家安定下来吧。”
我怕有一天我突然走不动了，跟不上你的步子，而我们还在路上。
起先他们按着杂志上写的【全球宜居城市排行榜】去了得分最高的温哥华，飞机降落时可以俯瞰整个小岛。
气候温和，绿植密布。
下了飞机王俊凯就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用中文办成一切事务。出机场不过两小时，他就被粉丝认出来了三次。
虽说他隐退了十来年，容貌变化并不大，在华人多的地方很难藏身。
无奈之下，两人又跑去了欧洲，最后在希腊定了下来。
尽管那里好吃的中餐馆少得可怜，王源最起码不用一出门就化作狐狸被男人抱在胸前。
王俊凯买下了一处临海的小房子，价格不菲但跟北京比起来，倒也合算。
一楼是客厅厨房厕所和一个卧室，二楼一间书房一间主卧还有一间闲置着。
之前住北京的三室一厅住惯了，两人都想不出那多出的一间要做什么，于是就这么空着了。
王俊凯没能做到彻底退圈，事实上在宣布退出的两年后，他就又发了一支单曲。
创作欲并不会因为退圈戛然而止，他站在陌生的国土上，脑海里就经常自动浮现出旋律，时长时短，不写出来就心里难受。
大多数时候他都把谱子发给千玺，让他代卖，唯独留一首自己唱。
一年只唱一首歌。
每年都会在十一月八号这一天由千玺的公司代为发布。
没有MV，没有任何公关宣传，但下载量总是轻轻松松夺下冠军。
后来华语乐圈有了不成文的规矩——谁也不在十一月八号前后发新作品。
粉丝和媒体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破解为何王俊凯要选择118这个数字，采访易烊千玺时，男人只会笑笑回答——
“每年发首歌，是他报答歌迷的一种方式。”
驴头不对马嘴。
后来有一年千玺父母在一个月内相继因病去世，许多狗仔队都聚到灵堂周围，希望可以拍到久未露面王俊凯。
他的确前来吊唁了，没带王源，而是怀抱着一只白狐进了灵堂。
过了头七，千玺把易楠叫进书房，过了很久两人才出来。
从那以后，云游四海的摄影家易楠停在了北京，镜头里只剩一对父女。
王俊凯和王源在那处临海的小房子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房子贵得物有所值，坐在阳台上就能将海景一览无余。
可能是爱琴海太美，也可能是过得太闲，王俊凯总是和狐狸一起坐在阳台上的摇摇椅，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看海。
坐着坐着，就发福了。
五十岁的王俊凯，从一个迷杀万千少女阿姨的宇宙苏神，变成了一个有些圆润天天乐呵呵露着虎牙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王俊凯总是在上午和王源手拉手，去买菜买花。
欧洲气候温凉，鲜花与新鲜蔬菜一齐被摆放在集市售卖。
这些年他们过得平淡，常常是一日三餐，读书弹琴，追追电视剧，剪剪脚趾甲。
为了使这安逸的生活不至于太过寡淡，王源总会在买菜时捎上一束花。
颜色越艳越好。
六十岁的王俊凯，从一个有些圆润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的小老头。
小老头王俊凯总是很在意自己的白发。每天早晨，他都有些神经质地对着镜子，看上次染黑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了。
“照啥子哦照个没完，粥都凉了！”王源不耐烦地把小老头从厕所揪出来。
“你看我是不是又该染头了？”
“染它干嘛。”王源放了一双筷子在他手边，这几年王俊凯精力不如从前，早饭就被他揽了下来。
“为了帅啊！”小老头严肃的说，“我不打扮年轻点儿，哪天你被临街卖面包的帅小伙勾走咋整？！每次结账时他朝你眨眼我都看见了！”
“这跟你打扮得年轻点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我要时刻保持【王源理想型】这个状态。”
狐妖简直哭笑不得，你说这人老了变得幼稚就算了，嘴皮子也跟着变溜了。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会儿，然后把屏幕举到小老头眼前，
“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
“你觉得，你和她长得像吗？”
王俊凯一副【你逗我吧】的表情，
“当然不像啊。”
“所以说嘛。你从来就不是我的理想型，别折腾了。”
小老头看着屏幕上那只站在冰雪里的白狐狸，有些愤愤的开始吃早餐。
一直到中午他戴着老花镜切菜，都没再搭理过王源。
午睡时不等男人搂，狐妖自己把脑袋凑到他肩膀上。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小老头的头发，
“白了又怎么了。我一身的皮毛不都是白的吗。
我觉得白毛比黑毛好看。”
男人绷了一上午的脸瞬间缓和下来，揽过狐妖的肩笑着睡着了。
越来越大的容貌差距，让男人变得很敏感，比如前几年面对陌生人批判的目光，他还会故意当众亲吻王源，而这几年往往是黑着脸快步走出他人视线。
可每次只要狐狸给出一点点安慰，带着些讨好，男人的心就又会变得轻快。
傍晚小老头和少年手牵着手，在大阳神庙遗址前散步。
王俊凯看着从爱琴海上升腾起的水汽，突然就想起了山城的雾。
“源源，我们回重庆吧。
咱们就在那儿定居，直到我死。
然后。。。
就把我葬那儿吧。”
七十岁的王俊凯，从一个疑神疑鬼的小老头，变成了一个身体健朗的大爷。
王大爷每天早上都去广场上打太极拳。
大爷身后跟着一个小年轻，给他递毛巾递温水。
大爷经常接毛巾时顺手揩油，占小年轻的便宜，还和小年轻手拉手踱着回家。
广场上的大妈们看不过去，一人一记眼刀子，把大爷脸上的皱纹划深了不少。
后来大爷还是每天都来打太极，只不过小年轻不见了。
他身上总是伏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也有大妈说那是狗。
到底是狐狸还是狐狸狗，成了广场杯辩论赛的重要辩题。
后来有个性格泼辣的主狗派大妈憋不住，壮着胆子去问总是冷着脸的王大爷，
“您这是狐狸，还是狗啊？”
“是我宝宝。”
王大爷笑着回答道，然后就和宝宝亲亲热热腻腻歪歪回家了。
八十岁的王俊凯，从一个身体健朗的大爷，变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年人。
他的背变得驼了，耳朵也不灵光，那颗镶上去的虎牙终究留不住，先别的牙齿一步，去了。
有时王源陪他去听相声，抖包袱了他就哈哈大笑，露出孤零零一颗虎牙，看上去
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爱。
老王年龄大了骨头不好，身体里寒湿气重，吹不了空调，王源就在夏天拿个大蒲扇给他驱汗。
千玺看不过去，拄着拐杖捣地板，
“就不能买个电风扇？！”
“反正我又感不到累。如果每只妖都能节约一点电，世界将有更美好的未来。”
王源故意说得大声，怕王俊凯耳背跟不上他们谈话的内容。
千玺看着越贴越近的两个人，呵呵一声，让女儿赶快扶他买机票回北京。
楠楠还在家等着呢。
九十岁的王俊凯很少下床。
有一天他含糊着对床边的狐妖说，
“等你把我送走了，想回山里就回，想留在人世就留，
就是不要再找我了。”
“你不是说并不存在轮回吗，那就别再守着我等着我了。
我宁愿你多年后因为缘分遇到另一个爱人，也不愿你再比照着我这张脸，随便跟人回家。
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后话。我这一辈子过得太值了，几乎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要到了。下一秒闭眼我也没遗憾。
可惜我太自私，明明发现你动了心，还是把你留在身边。等我走了，剩你一个人，你的不好受都是我造的孽。
不过既然你读过那么多书，又活了这么多年，或许可以看开吧。
别把我当根葱，就把我呀。。。
想成你漫长生命里，长的一朵蘑菇。
你都多大年纪了，身上长个蘑菇也不奇怪。我非要黏在你身上，时间久了，你也对我有感情了。
可蘑菇能活几年啊，早晚要死了，臭了。到时候我自己从你身上掉下来，你就任我掉下来吧。
再过几百年，兴许你身上就长新蘑菇了呢。”
“一口气说这么多，渴了吧。”
“渴了。”
王源递上来一杯水，又给他垫了几个枕头抬高头部，帮着他慢慢喝完。
“说到哪儿了来着？。。。。”
男人记性不好，很多话都翻来复去交代好几遍，隔两天再循环播放。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
说说自己走后财产怎么转移到王源名下，说说以后需要换身份证了王源应该去找谁，说说要是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是妖，王源该怎么应对，说说母狐狸就算皮毛白净也还是一股子骚味儿——
你可别一发情就随便上山找一个。
王源一直都是静静听着，从不给出承诺。
千玺走后的第二年，王俊凯被推进了手术室。
进去前他大口喘着气要对王源说话，狐狸把耳朵贴在他唇边，
“这辈子。。。真好。”
王源吻上他眼角滑落的泪，加大了声音说道
“我陪着你呢。”
王俊凯没有能活着出来。
事实上，在交代完遗言，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男人就停止了心跳。
易楠带着侄女赶到重庆，陪王源一起送葬。
狐妖执拗，不肯将男人火化，易楠只好费一番功夫打点关系，在山间承包了一块土地，偷偷挖坟。
落棺那天，易楠担忧的看着独自背棺木上山的王源。
他知道区区几片木板累不着年岁不详的妖，他只是怕棺里的人压垮狐狸今后无尽的生命。
“节哀吧。
他走的时候我也觉得。。。要过不下去了。。。可我要是跟着走了，丫头怎么办，现在我也看开了，能陪她一天是一天，什么时候他在底下太孤独了，自然就来招我走。
你再伤心也无济于事，想开点，往后才能像个样子得活。”
王源的面容不见悲戚，甚至带着些浅淡的笑意，
“我不伤心。”他将棺木稳稳当当放进深坑，“他这一辈子，过得开心，没留遗憾。”
易楠人老眼花，可他却能看出狐狸的脸有多么年轻，
“可这今后的日子啊，你自己。。。”
“哪儿有什么今后的日子，”王源笑着打开了棺盖，爬进去在王俊凯身侧躺好，
“我说了要陪着他。”
他伸手摸上男人解冻后冒着水珠的脸，然后突然变了原形，狐狸爪子从脸上滑到王俊凯的胸口，就不再动了。
易家的丫头虽然人到中年，见了这一幕还是立刻跳进深坑，然后一脸惊愕的抬头对易楠说，
“叔，他。。。他断气了。。。”
两个人在墓前等了许多个时辰，等到狐狸的身体都变僵硬了，才找人来填坟。
“叔，源叔他不是。。。不会死的吗？”
易楠最后看了一眼坟头，然后在女人的搀扶下往回走。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隔几日坟前换了新碑，上书一联，酌字浅白易懂——
琴瑟和鸣，泊五湖四海
举案齐眉，赴碧落黄泉
横批曰：生死相依
唷--------------！
我尽量HE了。虽然不能共华发，但携手一生后共赴黄泉，大概是最完美的感情了吧。很不舍得，但故事该结束了。会有不止两篇番外，更文时间不确定，至少一篇写千楠，剩下的就写凯源30-90岁的故事。
谢谢每一个在我更文过程中，愿意花时间去读、去点个赞写个评论鼓励我的人。第一次写长篇，没有你们的表白鼓励我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我知道饿得快每一章质量参差不齐，但我有投入感情去写，所以也尽力了，能写完很开心。能够包容不太尽如人意的章节，你们真的很温柔~
我的暑假只剩俩月了，剩下的时间我该给自己充电，所以估计短期内不会开长篇，有脑洞时会写个短篇或中篇。
我们江湖再见~